有時是這樣子的,先喜歡故事裡的人物,才喜歡上了作者,我從河合讓治先生、NAOMI小姐等人寄情於谷崎潤一郎,在拜讀完〈痴人之愛〉後,算是被大師圈粉了。
這本書我花了兩個星期,分了四次看完,這個閱讀進度對我來說可是非常快。因為一向只去圖書館或書店看書的我,國中以後就再也沒買過書了,這個習慣使得我的看書效率極差,大多數的書被我翻開第一頁後,因著種種原因都無緣看到最後一頁。 有頭無尾的讀者如我,有頭無尾的作家如谷崎? 在這種看書效率下,本能地會避開需要投入心神的文體,如:小說。拿追劇比擬頗為相似,我是個不太看影集且沒有串流平台的人,試想,如果每次想要看下一集,就非得經由刻意出門、正巧路過某些場域才能觀賞,那麼看劇的興趣與能力必定很難培養起來。 印象中花了很長的時間看完的一本書是〈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〉,它剛出版的時候,我正在寫一部短片劇本,與該書有類似的味道,抱著參詳參詳的心態翻過之後,就把它擱在各大書店的書架上,往後幾回,我想看還找不到書,因為它從顯而易見的新書區移駕到書牆上的「中文現代文學」一櫃,我想,再過不久我就可以在圖書館看到它了。寫本那陣子,陸陸續續看完了它,其閱讀進度如寫本一樣漫長,歷經半年的吃字與吐字,才讓它們同步結束。 說回「有頭無尾」的谷崎桑,這麼說其實對他不敬,不同於我散漫的閱讀習性,他則是身負不可抗力之因。 昨天我在書店隨意抽了他的一本小說集,選讀其中一部短篇,就像短片之於長片,短篇總有長篇辦不到的事。一頁又一頁往右翻的同時,偶爾會留意頁碼,捏起剩餘紙頁,就像是用電腦看片一樣,不耐時會去搖一下滑鼠,看看時間軸還剩多少。度量了兩三次,我突然擔心了起來,因為已經看了八成的量,故事卻還在起承階段,剩下的紙張厚度怎麼拿捏都感覺不像容得下轉合內容。〈殘虐記〉屬於懸疑小說,謎底與收尾在常理下總有個適量的篇幅,所以會那麼直覺地擔心起來不是沒有原因的。再以用電腦看片為例,當發現眼前這部懸疑片的時間軸快走完了,但劇情才剛進入第二幕,通常心裡都會有個底:這應該會是一部敷衍了事的爛類型片。 如前所述,短篇小說一定有長篇小說辦不到的事,加上谷崎是名大作家,我想應該是我看的書太少了,多慮了。直至翻開最後一頁,空白頁進入眼下餘光,那是與下一篇小說區隔的扉頁,我忍住好奇,不瞥末段一眼,字字如惜般地在心中念完最後百字。豈料!直覺對了,驚訝又失望,霎時間的心情猶如被擺了一道,一個小時過去了,沒個結局,有頭無尾。 但是,這部小說並非如爛片草草收尾,而是被刻意收錄的未完成作品。末頁最左行的文字是一批註解,看了令人發笑又感嘆:谷崎潤一郎因為挨不了右手的疼痛,過世前未能完成本作。 世上應有不少未竟之作為後人翻整出版,我閱歷甚少,這是第一次親眼所見。我將書塞回「谷崎潤一郎 著」的那排書冊,一時間感到些許歉意,好像我在一個小時前,從谷崎的書案上隨意抓了一疊稿紙,在他不知情的一個小時後,小心翼翼地把偷看完的草稿放回原處。 |